老件儿
发布日期:2024-03-29   浏览:

那把坑坑洼洼,略带包浆的老木匠件儿,从岁月那头磨到这头,平了棱角,淡了斑痕,但拭不掉的,是嵌在记忆中的使命。

我的外公曾是一名木匠。

那年我七岁,他62岁。

我兴冲冲地奔向那个凳子,方正的凳面,平直的凳腿,说是大机床制造的没人会不信。我急忙往上面坐。“等会等会,还没磨,小心划手。”外公擦擦汗,立刻将凳子提溜过去,拿出砂纸从头到脚细细地打磨。“快点嘛快点。”我急得直跺脚。凳子又摆回客厅中央,“这凳子真结实。”我激动地在上面上蹿下跳。“小心磕着头,看你的小脑袋瓜硬还是木头硬!”外公笑着打量着,眼里有着像我那样的满足和兴奋。那时我觉得木工是神奇的魔法。

那年我十二岁,他67岁。

“哧哧哧哧”——外公一脚踩在木板上,一手拿着锯条,铁片和木板有节奏地相互摩擦着,木屑从夹缝中四下飞散。我急忙跑过去,“外公您歇下,我拉会。”我不顾劝阻从外公手中夺过锯,一下,又一下,可锯像焊在木头里似的纹丝不动。我双手握住把,一只脚使劲蹬着地,像是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一样,呼哧,锯是出来了,我也一下跌在地上。我便揉着屁股便嘟囔:“咋不换个电锯嘞,这破锯累死个人。”外公笑着把我拉进阴凉地,说“这老件儿用习惯了,新玩意用着还不如这个顺手嘞。”只见外公轻快地锯了两下,木板应声而断,毫不拖泥带水,那时我觉得木工是独到的工法。

今年我十六岁,他71岁。

刨花和雪一样洋洋洒洒地飞落到地上。“干不动了,干不动了。”外公笑着向来订个橱子门的杨大爷摆手,“也就给外甥做个小物件。”

粗糙的桦木桩子逐渐变薄,墨线一弹,刨子一刮,我央求已久的棋盘就快完工了。我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这神奇的蜕变,一遍遍校直,一遍遍打磨,雕刀横七竖八地躺在桌角,刨子依偎在墨盒旁,锯子睡着砂纸怀里。我抚摸着棋盘。“将军!”外公大笑,“我这手隔山打牛还不错吧!”我也笑了,对着外公,对着老件儿,十分喜悦。那时我觉得木工是无法复制的传统艺术。

木匠,是一种穿越时空的传承,是镌刻在记忆里的使命。像是老件儿,它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岁月的推敲,一成不变地一丝不苟,别具一格地匠心独运。当今,我们难以做到像外公那样从小到大、彻头彻尾地学一门手艺,但是我们是否可以把传统的真诚带去为人处世,把精细的琢磨落实到每件小事。精雕细琢,脚踏实地,我们的使命不再单单是传承形式,更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地继承和发扬传统手艺的本真和精神。

使命,可能是做一名渔夫,在灯火通明的城市架一支鱼竿,去钓岁月那头的故事;可能是做一位绣娘,在纷纷扰扰的街道起一枚花针,去缝常人看不到的温暖。

上一条:沐浴过时光的信笺

关闭

网站管理 在线投稿 联系我们 网站招聘

山东大学学生公寓管理服务中心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