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前两年的五一经历告诉我，但凡热门一点儿的景区，一定是人山人海，竟不知道是去看人还是看景。于是今年便带着小伙伴回了家，在老家所在村里的一个采摘园过了三天。正值草莓采摘季末，彩虹西瓜采摘季初，游客不怎么有，这正称了我们的意。老板叫刘启恒，他告诉我，最忙的时候一天人流量有几千人，生意非常好。

种植草莓的大棚里充斥着甜甜的果香，彩虹西瓜长得巴掌大。刘启恒的女儿叫小米，四岁的小姑娘在地里乱跑，摘了西瓜就往地上摔，西瓜皮薄汁多，在土地上炸裂开来，黄色的果汁流了一地。小米冲妈妈笑，说：“打开了，我可以吃这个吗？”

老板娘嗔怪小米，又好像在给作为看客的我们解释，说：“刚才不是告诉你了，一会儿就切，怎么就这么着急？”

刘启恒却把小女儿抱住，一句话没说，轻轻捡起被摔坏的西瓜，拿起刀来切。手起刀落，黄色的西瓜瓤被切得格外整齐，小米从爸爸怀中挣脱出来，抓起一块儿西瓜就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吃，搞的满身都是。刘启恒笑了笑，对我们说：“她很调皮。”

来的都是些熟客，老板娘指着远处一个抱孩子的姐姐说：“她是实验高中的英语老师，算上今年，她已经在我们这儿摘了六年草莓了。”她和她的丈夫，谈恋爱的时候就来摘草莓，女孩在田野里吹笛子，男孩痴痴地看。后来他们结了婚，还是来摘草莓，女人不再吹笛子，而是挽着男人的手臂，挑最红的，放到男人提着的篮子里。再后来他们有了孩子，妈妈抱着不到一岁的婴儿过来，不再去摘草莓，只是抱着孩子在秋千上等，父亲拿着篮子去大棚里，一会儿就摘满了一筐。

她说：“我们走了，下个周樱桃萝卜应该差不多能摘了，我再过来，我婆婆很喜欢你们的樱桃萝卜。”又轻声对怀中的孩子说：“回家了宝贝，爸爸给我们摘了好多草莓。”

老板娘说，她看到了这两个人从男孩和女孩，慢慢变成父亲和母亲，可是她和刘启恒不也是这样吗。他们做过广告，北漂当过群演，一辈子折腾着、摸索着，最终回到了自己所热爱着的土地，现在儿女双全，守着家乡和村落。

小米的哥哥叫大米，大米吉他课放学回家后，一家人坐在外面的秋千上吃饭。他们非常热情地请我们一起吃，给我们买了精致的套餐，自己却选择一家人只吃一份菜。刘启恒称之为“风餐露宿”，我和小伙伴们却觉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尽管一两次觉得新鲜，但如果餐餐如此，估计我们也不会愿意吧。

大米在田野里弹吉他，小米在旁边跳得欢快，“他们兄妹俩感情真的非常好”，刘启恒说。

我发现非常有意思的是，关于同一件事情，一家四口的描述都不一样。大米骑电动车带小米摔倒了，妈妈的描述是“我儿子特别懂事，经常帮我照顾妹妹，上次带着妹妹把她的头摔了，着急得都哭了。”在爸爸口中，女儿则是更懂事的那个：“小米真的很懂事，上次哥哥带着把小米的头摔了，我非常生气，说不管哥哥了可以吗？小米说不行，哥哥也流了好多血。”大米却跟我讲，“妹妹很调皮，爸爸也对他很纵容，上次我带着妹妹摔倒了，她的头碰破了一点皮，爸爸特别着急，直接踹了我一脚，然后抱起妹妹就往医院跑。可是我半边身子都在流血，非常严重，我只能用碘伏自己给自己消毒。”

小伙伴很好奇，问：“究竟谁说的是对的，到底什么才是客观的呢？”可是事实上，一家人的事儿，哪有什么客观，更没有什么对错了。各有想法实在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他们彼此考虑着对方，彼此给对方慰藉和依靠，这样不就是很好的一家人吗？

我们摘了两筐草莓，刘启恒说学生也没什么收入，怎么都不肯收钱。回去的火车上，一位阿姨从上铺蹑手蹑脚地爬下来，轻轻推醒下铺的丈夫，小声说：“你打呼噜，吵到小姑娘们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