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万物皆可说唱”的《说唱新世代》谈起
发布日期:2021-02-28   浏览:

2020年11月1日,B站出品的说唱类文化竞技节目《说唱新世代》第11期总决赛落下帷幕。与此同时,它的豆瓣评分也最终停在了9.2分,位居国内口碑综艺榜第二,仅次于《舞蹈风暴》第二季。

说唱(rap)是一个黑人俚语中的词语,相当于“谈话”(talking),是指有节奏地说话的特殊唱歌形式,发源于纽约贫困黑人聚居区,后来成为20世纪70年代兴起的嘻哈文化中的主要元素。它以在机械的节奏声的背景下,快速地诉说一连串押韵的词句为特征。

无论你是否追过这一综艺,想必对这种音乐形式都有所耳闻。外有Snoop Dogg、Eminem、Jay-Z,内有MChotdog、蛋堡、马思唯,前有《中国有嘻哈》、《中国新说唱》将其带入大众视野,后有一句“你想成为RapStar吗”火遍全网。源于大洋彼岸的说唱艺术在中国大陆已植根发展三十余年,从一开始人们的尝试与学习,到如今与中国传统形式及主题(如各地方言、哪吒主题等)进行有机结合,说唱已然形成了一套自身气质及运行规律。

时至今日,说唱不再是被主流令行禁止的“地下”音乐,它已从一味模仿、浮夸展示,转为追求更多新内涵,而群众也从单纯享受崭新的音乐形式,到开始寻觅更深层次的价值及情感内核的寄托。比起仍是在做“综艺”、赚流量的其他几档说唱类节目,以“万物皆可说唱”为口号的《说唱新世代》先一步抓住了此刻时代的脉搏。

总导演严敏在接受采访时曾阐述他的观点,他认为,“说唱的本质是发声,是弱势族群的发声,是被忽略、被忽视或者说不被看见的那些人群的发声。”这也引发了一波说唱歌手们对于“说唱本质”的讨论,在此不做赘述。我虽不敢苟同严导之见,但却能从中窥见这档节目无时无刻不透露出的“人文关怀”的来源。在这里,没有太多关于金钱、豪车、美女的堆砌或虚幻想象,也并不推崇以争吵、谩骂、泪水博出位的方式;在这里,选手们写己悲己喜、所思所念、社会关切,导师们尊重并愿意聆听每一种展现方式及内容呈现。

致敬挺身反抗校园暴力却反被害的少年与被顶替学位的女士的《Real Life》,宣传杭州文化、推广吴地方言的《Love Paradise》,讲述普通女孩的职场故事的《她和她和她》,记录在成长中展现与父亲和解的故事的《反路》,以沉浸式叙述豫章书院丑恶现实的“藏头诗”《书院来信》,关于世界末日来临时“地上”与“地下”选择的“辩题之争”《山顶洞人与夜航船》……这档节目仿佛致力于探寻网络综艺及音乐歌词的边界。

一方面,比起满目脏话屏蔽词的替换以及耳中消音一片,《说唱新世代》在寻找一种更合理的表达及发泄途径。四十组世代表达者孜孜不倦地探索着哪些领域是可以说的、能说到什么程度、能接受何种范围的表达,并不断冲击着这些边界。鲁迅曾写,无穷的远方,无尽的人们,都和我有关。而我愿意把这样高歌的他们赞为新世代的斗争者。他们不惜减免辛辣的字词或改用通篇的比喻,也坚持在时代的洪流中记录下转瞬便易忘的翻涌波涛。他们珍惜音乐中的话语权,他们愿意承担起说唱的社会责任感,谱写新世代的“《呐喊》”。

另一方面,在这里不是只有宏大命题或针砭时弊才会讨人喜欢、被人称赞,或者说,这档节目中的所有作品,它们的最终目的都不是讨人喜欢。我手写我口,这些作品同样珍视平凡、描绘普通、注重自我。每个人的生活背景与成长轨迹不同,面临的社会矛盾和思考的角度也不同,你无法命令来自象牙塔的乖巧姑娘的歌词充满尖锐的进攻性,也无法强求早早为生计而疲于奔波的打工人去畅想关于宇宙及浪漫主义的宏大命题。选手来源和背景经历的多样性反刍于他们的作品创作,才使得他们的作品沾染上自己的气息,因此哪怕描述身边小事,也是碎金,是平凡的闪光。

不是只有脖子上戴着长长短短的古巴链的才叫说唱歌手,不是只有浑身上下遍布纹身的才叫说唱歌手,不是以飙车、蹦迪、混迹夜店昼夜不分为生活要义的才叫说唱歌手;不是只有你来我往的diss及脏话拼凑才叫说唱作品,不是只有包含了快嘴的才叫说唱作品,不是只有高昂的、激越的、令人兴奋的才叫说唱作品。正如《给说唱新世代参赛选手的一封建议信》中唱到的,“唱我家庭还有爱人,这难道不对吗?唱我在经历的生活,这难道不对吗?唱我想表达的观点,这难道不对吗?”

三十几岁的中国说唱与外国比起来还尚显稚嫩,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要被国外的流行趋势及发展方向拽着走。在我看来,《说唱新世代》的野心很大,总导演严敏想做的(或者是无意但确乎选择了的方向)是重新制定中国说唱音乐的衡量标准。如果不再以国外流传进来因此而逐渐约定俗成的东西为圭臬,如果出现了一些陌生的声音,那么什么才是标准?导师台坐着的早已扬名的经验丰富的说唱前辈给不出答案,擅长多种音乐形式的资深音乐人给不出答案,我觉得甚至大众和舆论也给不出答案。它暂时还无法解答,但严导抛出的这个问题却令人心生焕然,也许在《新浪漫主义》中那个能让人自由表达的“2098”,人们能够找到答案。

不得不感叹,这其实已是一个很棒的时代。都筑响一在《圈外编辑》的后记中提到他采访日本livehouse、看说唱表演时的感慨:“我从那时深切体悟到,音乐业界想要我们听、我们买的音乐跟我们想要的音乐有决定性的断层。”他认为,当代音乐与其他艺术形式一样,进入了一个没有“决定性风潮”的时代,一个“专家”与“一般人”差距逐渐缩小的时代,一个艺术形式尽情交融的时代,一个适合每个人、每种风格发光发亮的时代。

也是在这样的时代,“万物皆可说唱”才有它的意义与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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