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将至,四处红旗飘。从夏日余温到秋风萧瑟,体感温度的变化让我惊觉,这恍惚间入学已一月有余,可惜一直以来事务繁忙,都没有好好在学校逛逛。放假总是热闹,反倒是少了外出的兴头。可能是有点执拗,总觉得国庆不单是个要庆祝的时刻,总得要感恩,还要有奋进的心气才不负先辈。这个小长假便还是决定留在学校。
毕竟有时不必目标太大,奥义还得往细微处寻。从前就常常听老师讲起山东大学“八马同槽”的黄金时代,无数次在埋头苦读时默默想着八位老先生的风范,终是如愿以偿,成为了山东大学历史学院的一份子。我想,趁着此次休息去看看八位先生也好。
大概秋天总是惹人回忆往事,还没去好好看过雕塑呢,八大教授的故事便在我心中回荡不已。所谓“八马同槽”,指的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杨向奎、童书业、黄云眉、张维华、郑鹤声、王仲荦、赵俪生、陈同燮八大教授同在山东大学历史系教学的辉煌时代。彼时八位教授正值壮年,学术创造力旺盛,合力将《文史哲》打造成了当时最具影响力的学术刊物之一。杨先生上中国哲学史,赵先生上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童先生上古代东方史,黄先生走的是乾嘉学派的路子,王先生开中国通史魏晋南北朝史,张先生则开中国通史的宋元明清史,郑先生上史部目录学,陈先生开希腊和罗马史,八位先生几乎涵盖了史学界所有的重点研究范围。不过更让人叫绝的是八位先生同样严谨认真却迥异的治学风格。黄先生为人慈祥和善,总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学术功夫也是异常的扎实,用三十年的时间写就了一部《明史考证》;张先生和赵先生授课时总是投入得忘乎自己,讲课精彩得似乎让时间都不舍得离去;童先生虽在生活上不拘小节,备课总是极严谨的,每章每节不曾忘记……八位教授不仅自身学术造诣很高,对学生也是极关怀的,全都平易近人,毫无架子,这样就使得山东大学历史系四处洋溢着生机与活力,所有的学生都被八位教授的精气神感染,奋发向上,不可不谓是“黄金时代”。据邹逸麟先生回忆,“这对我们年轻学生是很大的激励,虽然当时大家水平极低,史学入门都谈不上,但是心中已经萌生了将来要搞学术、写论文的欲望。”这些成就自然离不开国家的支持,那时正值我们的祖国“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激情岁月,伟大的事业总是相互成就的。
虽然当年年纪最轻的赵俪生先生也于2007年驾鹤西去,八位先生的身影却从未离去。课上,江林昌教授多次强调要多看看童书业、王仲荦这些先生的文章,刘玉峰教授讲起赵俪生先生总是禁不住流露出钦羡的神态,回忆老先生讲课时是多么的慷慨激昂,让人意犹未尽。每回我和同伴讨论,连江老师、刘老师这样讲课一绝的人都要佩服的老先生们,风范是有多么迷人。
虽说是假期,学校里倒也是人气不减,自恢复开放以来,每天都能看到不少访客,多的是一家大小全体出动。豆丁点大的孩子脸上贴着五星红旗在操场撒了欢地跑,想起几天前新闻里动荡的世界格局,真是让人感慨。在一片喧哗中,雕塑坐落于校史楼后花园的一角,被灌木和小树簇拥着,乍一看不特别起眼,但是个总在阳光下的好地方,总觉得这个选址就很妙,历史学向来是这样沉寂而不沉默,正如八位教授,从不争抢什么,但总是默默发着耀眼的光。在看到八大教授的雕塑时,我才第一次如此直观而真切地,在心中为八位先生描摹了模样。八位先生像是在讨论着什么,三五成群,光洒在先生们的脸上,温暖和煦。那一瞬间,仿佛真的听到“嗓门亮”的张先生和赵先生高声谈论着中国古代哲学与历史的关系,走近想探个究竟,又被童先生几位关于中国历史分期的讨论吸引了去。晃神间,看到雕塑前沉浸于义和团史料编纂的同学,才想起,八位先生早已仙逝。只留下那样一个印象——山东大学真是一个适合念书的好地方。
不知不觉间,自己竟养成了习惯,这些天自习完一定是要去看看八位教授的。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一种信仰,每当想要放弃或是松懈时,总爱到雕塑处走走,便“如有神助”,“满血复活”。我们正值风华正茂,我们曾有如此辉煌的时期,怎能只留一段无限追忆的过往,只有不断上进,继承八位先生的风骨,才是最好的缅怀。当下我们也处于朝气蓬勃的新时代,正如那个在雕塑前醉心读书的背影,一面望向过去,一面也要迈开步子,走向未来。大概这也是节日的意义所在吧,珍视所拥有的,并懂得该怎么让所珍视的继续下去。
最后,谨以此小文,祝祖国生日快乐,并纪念八位先生。“功崇惟志,业广惟勤”,也愿与大家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