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前，乔治·奥威尔在《1984》里写下“老大哥在看着你（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在《1984》的世界里，监控人民的电屏遍布各处，无孔不入，不管在哪个角落，你的每个动作、声音、神情都会被如实记录。八十年后的今天，我们习惯了一刻不停存档在网络世界里的讯号，习惯了每时每刻暴露在天眼系统下的坦白。想要消隐在“老大哥”的眼皮底下，到底有多困难？真人秀《潜行追踪（Hunted）》让我们得以一窥答案。

《潜行追踪》是2015年起英国Channel4播出的一档真人秀节目，节目播出后，综艺版权被美国、俄罗斯、丹麦等国买入制作成当地版本，各具特色。而下文提到的《潜行追踪》，是笔者认为最精彩的美国版本。

单看节目的情节设定，就让人肾上腺素飙升：18名美国公民两两一组，在美国东南部开始逃亡，成功藏匿28天的胜利组将获得25万美元的大奖。而负责追踪的猎人团队个个都有惊人的履历，FBI（联邦调查局）、CIA（中央情报局）、特种兵出身都成了标配。除此之外，他们不仅有强大的执法资源，可以调度警察、出动警犬、启动无人机，还有顶尖的科技装备，能监听电话、截取数据、操纵互联网。在这个几乎无处躲藏的世界里，逃亡者能否成功依靠人际网络和易容伪装隐姓埋名？

节目的一大看点就是逃亡者如何想尽办法逃脱猎人的抓捕。有人依靠一层层信任关系不断转移，从亲友到亲友的亲友，虽不难获取，却最易追踪；有人把随机应变玩到了极致，一路不断求助陌生人借宿，虽难以捉摸，却极其脆弱；有人打开了野外生存模式，在深山老林里回归原始生活，虽相对安全，却十分煎熬。而聚焦具体的战术，逃亡者们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堪称美国版的“三十六计”。预判到猎人会盯上自己的朋友，就让朋友租车往自己逃亡的反方向行驶，引开猎人，赢得时间，此为调虎离山。两个人艰难挤到汽车的后备箱里，只为不被百米外拿着望远镜的猎人们发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脱，此为瞒天过海。在逃亡过程中时不时留下信息挑衅猎人，甚至在生日时用直升机载来妻子见面，还不忘合照发条朋友圈，此为反客为主。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猎人们见招拆招，为观众展现了一场场精彩的猫鼠游戏。《潜行追踪》相对完整地呈现出了执法部门整合信息和逻辑推理的过程，令人身临其境，大呼过瘾，其中透露的一些办案思维也满足了不少观众的好奇心。猎人们搜家时拿到的私人电子设备，先要进行数据恢复，即便是逃亡者自以为删的一干二净的信息，也能全部重现，“网络世界里没有永久删除的概念”。登上逃亡者的社交平台账号，观察他们发布的内容和互动的用户，就能产出人际网络和逃犯侧写，从而推断逃亡者可能的求助对象和行为模式，可谓“预判了你的预判”。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抓捕策略莫过于猎人们和两位年轻男生Miles和Will的交战。一路以来，Miles和Will都凭借着人格魅力不断求助陌生人借宿，很少有人能拒绝两位阳光男孩的再三请求。就这样，Miles和Will一度消隐在了熙熙攘攘的人潮中，这让擅长通过熟人关系网寻找蛛丝马迹的猎人们一度束手无策。然而，猎人们推断出Miles和Will求助的对象大多是热衷于使用社交平台的年轻群体，从这个关键点切入，他们找到了破局之道。猎人们在网络上不停歇地投放了数十万份两人的悬赏通告，果不其然，一段时间后，帮助过Miles和Will的一位路人供出了两人的下落。通过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猎人将Miles和Will“一网打尽”。

许多观众都觉得《潜行追踪》的精髓是使出浑身解数的各色逃亡者，但看完节目，让我动容的反倒是猎人们强大的心态和品格。每个人在工作时都抱着必胜的信念，即使走了弯路也能二话不说地从头再来；即便是线索接连断掉，也能沉稳地说出“我们会等对手们犯错”。越到最后，这场猫鼠游戏越像凝视深渊的终极博弈，难得的或许不是命悬一线时的小聪明，而是急风骤雨中仍能气定神闲地下一步棋。

除此之外不得不提的便是美版《潜行追踪》的紧凑剪辑，24小时不间断地逃亡四周的逃犯，再加上夜以继日追踪逃犯的猎人团，素材量之巨大可想而知。而节目组却能够将全部故事线埋在短短七集里。这样剪辑的好处显而易见，观众能代入，全程无尿点。但与此同时，大刀阔斧砍掉绝大部分剧情后，《潜行追踪》的剪辑也饱受诟病：删减了猎人们做无用功和走弯路的错误判断，导致猎人的抓捕看起来太过顺利，甚至一度有人怀疑是节目组放水。而那些隐藏地比较完美，几乎没有被猎人发现过的队伍情节，节目里也是“一剪梅”，经常莫名其妙地就度过了两个星期。无论如何，虽偶有出戏，《潜行追踪》的剪辑绝对会让你大呼过瘾，它或许少了些生活类慢综艺一样值得细细品味的悠闲，却用迭起的高潮不断冲击你的神经。

所以，我们每时每刻留下的电子足迹究竟意味着什么呢？看完《潜行追踪》，心中自有答案。笔者一口气追完了一整季，细细回味时，才恍然发现美版《潜行追踪》竟是2017年播出的综艺。不知不觉间，距离《潜行追踪》首播已经过去了六年，或许我们在未曾发觉时，就已步入了未来。